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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叶鸣岐半途生悔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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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墨回到叶府之后,把早上的情形备细对叶鸣岐说了。叶鸣岐得知请愿书已经当面交在两广督抚的手里,并且卢坤也当场看了,心中为之一宽,但卢大人并未表态,一句多的话也没有,这倒叫他有些疑惑。

午饭之后,张抱朴问起请愿书的事,叶鸣岐将实情相告,张老道也暗暗诧异。叶鸣岐问道:“道长,你觉得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

张抱朴闭目沉思,装模作样掐指一算,缓缓道:“叶公子,此事泥牛入海,再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了。”

叶鸣岐想想道:“也未必就如此。卢大人官声甚好,雨墨说,今天他一直和颜悦色,没准过几日便有消息。”

张抱朴叹道:“叶公子,恕贫道直言,此事你做的孟浪了。按大清律,鸦片本就是违禁之物,官府从来不曾有人说不禁鸦片的,虽然说是一套做是一套,但这层窗户纸谁也不会去揭的。为何?只因官府是最要体面的,谁敢扫了官府的面子呢?但你这封请愿书偏偏扫了官府的体面。好在此事知道的人不多,事情并未闹大,这鸦片烟真要严禁起来,不知多少人要受牵连呢。卢大人一念之仁,将书信留住了,这意思很明显,不想事情闹大呀。他能做到这一步,确实已经是个好官了,但依我看,万难指望他来禁烟。我料此事不会有什么下文了。唉,可叹叶老爷,正当盛年,却被这鸦片祸害了,真不知天下还有多少人家要被鸦片害得家破人亡!”

叶鸣岐昨夜是一时血气之勇,这会儿想起来也觉得心中忐忑,此事万一真闹大了,自己全然不知如何收场,又该如何是好?万一官府震怒,闹出事来,没准败了家业也说不定。想到这些,他颇有些后怕,心里顿生悔意,但却不愿在张老道面前露了怯,愤愤不平地说:“卢坤若不能真心实意禁烟,!哼!粤省苍生盼望朝廷振作严禁鸦片如久旱望甘霖,,一味贪墨不法,定叫他们身败名裂!”

“好!兄长说的太对了!”此时门外有人大声叫好,把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。话音刚落,打外面走进一个人来,进门就嚷嚷:“兄长竟要做这般大事,实在让小弟佩服!既然如此,我也豁出去了!,我来签这头一个名!”

叶鸣岐一看,来人是自己的表弟洪仁坤。这洪仁坤年方二十,也是耕读世家子弟,自幼进学,遍读四书五经,自负才高,少怀壮志,常以古圣先贤自比,只是文运不佳,几年前已经应过一次乡试,却未考中,因此还只是个童生。不过,这洪仁坤虽然只是个童生,却与叶鸣岐一样,在广州读书人中颇有名气。叶鸣岐诗书甚好,年少中举,因才出名,这洪仁坤文事虽然平常,却天性好事,专好打抱不平,以好事出名。

洪仁坤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叫“文侠”,常以侠客自居,平常若见着人家打官司,必要替人写状子。读书人替人写状本有讼棍之嫌,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,但洪仁坤素来不在乎。洪家虽然不是豪富之家,但家道也很殷实,他替人写状从来不收人钱,不怕外面说长道短。

洪家住在广州花县,离叶家很有点路程,叶忠昨天午后派人去洪家报的丧,洪仁坤闻听姑父新丧,这天一大早就出门赶路,直到此时方到,,为民请命严禁鸦片,一番话激荡起洪书生胸中万丈豪情,顿时便要声援。

洪仁坤进门先给姑父上了一炷香,然后捶胸顿足,嚎啕大哭,真比死了亲爹哭得还狠。他一边哭一边骂,从那不知名的海外烟农骂到拾翠洲那帮奸诈洋商,又从奸诈洋商骂到兜售鸦片的坑人商贩,再痛斥士林附庸风雅好抽鸦片的风气,接着又痛骂官场昏暗包庇奸商的行径,也亏他一份好才情,口说手比,折腾了半天仍旧滔滔不绝。叶鸣岐母亲这几天哀伤过度,家人好说歹说才劝住了,本来正在后房歇息,这会儿早听见本家侄子在外号丧,也赶了出来,姑侄二人抱头痛哭一场。叶鸣岐在一旁陪哭,张抱朴早让小道士们将法器敲起,一时间哀乐大作,其中又夹杂着洪仁坤的哭骂声响成一片,连街对面的人家都忍不住在门外伸头探看。

洪仁坤大哭一场,折腾得一身大汗,声嘶力竭,几乎要晕死过去。叶鸣岐见他哭得太过,就叫几个家人将他强行搀起,半扶半拖地搀到书房歇息去了。叶鸣岐好不容易把母亲劝住了,让丫鬟搀着老太太也回房歇息,又让家人准备一个干净客房,表亲既然来了,总要住上几日。一切交代妥当了,这才转过身来到书房去见洪仁坤。

叶鸣岐想着洪仁坤刚才哭的悲痛,心中凄苦,生怕他动了肝肠,伤了身体,心中颇为担忧,结果刚走到书房门口,便听见洪书生在书房里神采奕奕地高声读着叶鸣岐的那份请愿书,这会儿早已经没了哭腔,一边读一边不住啧啧称赞道:“真乃绝世好文章!”叶鸣岐这才想起,先前让雨墨送出去的是誊清之后的文稿,这份原稿却还在书房桌上。

洪仁坤见叶鸣岐进来,肃然起立,躬身一揖道:“表兄此文如旱地天雷,振聋发聩,真真令人激赏!如此好文章应当令学子传诵,如今密藏书斋,岂不可惜?,实乃一大壮举!现在你居丧期间,不便出门,也罢,此事包在我身上!”一边说一边提笔在文章末尾空白处写上了自己名字。

叶鸣岐却抢过请愿书,折起放到书架上道:“表弟,卢大人已经看了请愿书,或将有所动作也未可知,,未免有点操之过急了,先看看总督衙门如何处理此事再说吧。”

洪仁坤急道:“哎呀我的兄长啊,你真是个书呆子!现如今官场昏暗,哪里还知道什么天理良心!那年我在花县赴乡试,初考时名列榜上,复考时名落孙山,显见得是有人暗中捣鬼。取才之道乃国家根本,这些黑心官员竟然都敢翻手弄权,你怎么还能指望他们来禁鸦片呢?对了!三月里臬司衙门查抄了几百箱鸦片,在珠江口当众焚毁的事你知道么?当日我亲眼所见,烧的都是空箱子,哪有半块鸦片!指望这些狗官禁烟,那真是要等日头打西边出来了!”

叶鸣岐皱眉道:“众目睽睽之下,岂能只手遮天?臬司衙门专管缉拿捕盗,查禁辑私也是分内差事,余德水难道真敢监守自盗?不怕朝廷王法么?”

洪仁坤笑道:“说你是书呆子你还不信!那日我进城办点事,在街上听人说起这事,跑去看个热闹。到了那边时,臬司衙门的官差早已在江边圈了个场子,,旁边还堆着柴火。余德水说怕伤及百姓,把围观的百姓赶得远远的,大家隔着几十步之远,哪里看得清呢!之后他命人在木箱上泼了油,一把火烧了个精光,明摆着哄骗百姓呢!”

叶鸣岐摇摇头道:“你没瞧见便没瞧见,怎可断言烧的就是空箱子呢?此事无凭无据,不可乱说。”

洪仁坤哈哈一笑道:“你可真呆!若真是鸦片,三百箱烧将起来岂能没有鸦片烟味?那天下风口处挤满了大烟客,都等着过干瘾呢,结果大家仰着脸吸了半日,只吸了一肚子柴火烟,纷纷大呼上当!臬司衙门待火灭之后,连地上的土都用铁锹铲起倒到珠江里去了,这正是怕留下证据,落人口实!”

叶鸣岐摇头不信道:“这也未必便如你所说。露天场子烧鸦片,大风一吹能有多少大烟味,何况确实还有柴火一起在烧,闻不出来也不出奇。燃灰入江也是寻常处置,未必就有多少玄机。倘若我去办这个差事,我也只能把燃灰倒入江中去,你不晓得有那一等龌龊人,纵然烧成了灰,他们还要在里面翻翻,捡那烧剩下的渣回去偷着抽呢!”

洪仁坤笑道:“论诗文我说不过你,但对于世道人心,你想得未免太好了!你天天只在书斋中打转,哪里知道这些鬼蜮伎俩?广州城里若有好官,鸦片早就禁绝了,姑父也不会栽在这上头了!”说道后来,不知怎地,忽然鼻头一酸,又掉下泪来。

叶鸣岐想到父亲,心下也是凄然,对洪仁坤道:“且看看卢大人如何处理此事再说吧,他若当真全然不理,。”此时叶忠来唤叶鸣岐出去,原来外间又有亲朋前来吊唁,叶鸣岐便转身去了。洪仁坤见那请愿书还在书架上,伸手拿了起来,揣在怀里,这才走了出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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