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亚平专栏 | 父母的爱情

父母的爱情

刘亚平

　　常言道：遇一人白守，则一人终老，想想，就是特别美的画面。

　　我的爸妈出生在五十年代，那个时候的爱情特别保守，没有华丽的词藻，没有海誓山盟的誓言，没有张扬的举止，更没有金钱与物质的供养，只有简简单单的问候和沉默的包容便足以见证‘执子之手，与子携老’的一世情缘！

　　那个时候的家庭几乎都特别困难，当然爸爸家也不例外。八个兄弟姐妹再加上爷爷奶奶一家十口人只有两间土坯房，吃饭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。

　　听妈妈讲，她当初嫁给爸爸的时候就一篮子红薯干作为聘礼，不过妈妈说这话时脸上还泛着笑，并没察觉有半点后悔的意思。

　　起初爸爸在部队当兵，和妈妈在一块后就没再回部队了。或许是因为家庭条件差想到能娶上媳妇不容易吧？！又或许是妈妈身上的某种东西吸引了爸爸吧？！

　　后来他们结婚了，随后也跟着分了家。

　　原本一贫如洗的家分了之后爸妈只拿走了一副碗筷。

　　妈妈是个特别能吃苦的人，做事总有她的一套计划，哪些在白天做，哪些晚上也一样可以做，所有的事情早已在她心中盘算好了。

　　因为分家他们没有要房子，于是妈妈成了“造砖师”，爸爸成了“建筑师”。

　　说到制作砖头我隐约记得妈妈告诉我：首先将稻草切碎，然后与泥土混在一起用脚踩均匀，再用事先做好的正文形木框摆在木板上，再将已调均匀的泥土放入木框中，待每个角落都塞得严严实实之后便将木框取出，就这样亮堂堂的砖头便诞生了，做好的砖头摆放在田地里经过一些时日的风吹日晒便自然凝固了。

　　砖头凝固后就到了盖房子的工序。爸爸在砌房子的时候妈妈便在一旁打下手，比如：挑砖头、和泥巴、递工具等。

　　大概两个来月的时间，在爸妈共同的努力下两间土坯房终于建成了。看着已建好的新房子，想着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，心中充满了幸福感。可是不知咋地奶奶开始不给妈妈好脸色看，有时甚至说伤人的话来刺激妈妈。

　　起初妈妈以为是结婚后没先帮她生孙子而生气，可是后来妈妈生下了姐姐又生了我，奶奶依然如此没有私毫改变。然后妈妈又以为是因为没生男孩导致奶奶讨厌自己。过了一年多妈妈终于生下了弟弟，悬着的心以为可以就此放下，以为命运开始眷顾自己，以为奶奶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态度，后来终究还是失望了，奶奶再次恶言相向。

　　都说语言是最大的杀手，它可以改变人的一生，也能毁灭人一辈子。

　　妈妈不敢顶撞奶奶，于是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满积压在心里，日积月累加之生活上的压力和操持三个孩子的种种艰辛，最终把自己累得病倒了。

　　记得妈妈第一次住院那一年，我上初中一年级。爸爸带着妈妈去到医院里，他帮妈妈把住院手续办好后就去了大舅家。大舅住在镇上，离医院和我所在的学校只有几分钟的路程。然后爸爸吩咐表妹去到学校把我找来，一进门只见爸爸坐在沙发上，驹搂着身子，眼晴泛着红红的血丝，嘴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，表情特别无助。

　　说真的，长这么大，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爸爸落泪，第一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，那一刻我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。

　　我问爸爸怎么了，他告诉我说妈妈病了，是风湿性心脏病，医生说如果要治好必须得换心脏，否则……后面的话我没敢再听下去，我甚至不敢想象失去妈妈后会是怎样的感觉。顿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傻了，站在那一动不动，直到爸爸叫我去医院看妈妈才回过神来。

　　到了医院妈妈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，原本只是几天没见的妈妈那一刻却显得那么瘦小，那么憔悴。我的喉咙哽咽，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自己，扑到妈妈怀里难受得哭了。

　　自从妈妈病了以后，爸爸像变了个人似的，只要妈妈说她喜欢吃什么，哪怕只是提个话引子，，爸爸便会立马去做，无论路途再遥远，爸爸从没退缩过。我知道爸爸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妈妈。

　　可是天不随人愿，妈妈的病却没有因为爸爸给予的爱越来越好，相反病情越来越严重，即使走远一点的路她都会踹不过气来。

　　每年到了冬天妈妈的咳嗽病就特别容易犯，咳到严重时整个脸都是浮肿的，到了后期她的肚子被积水胀得像怀有五六个月身孕的人。每当医生来家里帮妈妈抽肚子里的积水时，每次看到那种场景我都会背过脸去，但我无法背过妈妈压抑的痛彻心肺的呻吟声……

　　可能很多家庭都痛恨爱打牌的人，因为它使很多家庭因此倾家荡产，甚至妻离子散。可是我却特别喜欢去打牌，因为妈妈打牌就能忘了身上所有的疼痛，也是打牌这个游戏陪伴并支撑着妈妈挺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。后来病情越来越恶化，她已无力拿得动牌了，最终，妈妈放弃了她唯一的嗜好，放弃了所有爱她的亲人，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世界。

　　妈妈走后，爸爸身边看似还有我们姐弟仨，其实他的内心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，或许谁也无法替代妈妈在他心中的位置吧。

　　后来，我们跟爸爸说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，可他每次都说不用了，我一个人住也挺好。

　　再后来，我们又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就再找一个伴吧，爸爸还是说不找了，这辈子有你妈就够了。

　　可是，每当想起他犯腰痛病时，又或者是下班回到家，孤独时想找个聊天的伴时，最后都只有一个人的时候，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
　　也许爱情就是这样，没有白头偕老，总有一个人会先离开另一个人，哪怕再爱，哪怕再不舍，依然要学会去接爱，学会去适应一个人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