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访蒋能杰 | 社会不由我导演，我只记录真实

豆瓣上蒋能杰的档案很简单，只是职业那栏特别长：导演/制片/摄影/剪辑/编剧。大概独立纪录片导演都必须成为身兼数职的全能人，才能支撑起自己的梦想。

档案虽然简单，作品却很丰富，2009年毕业后开始拍摄纪录片的蒋能杰，在豆瓣上已经有4部超过8分的好评纪录片。

蒋能杰最早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，是2010年的《路》。影片以湖南省一个偏远的小山村私立学校22个学生为切入点，探讨留守儿童家庭教育的缺失，学校教育的不足。

后来，他又拍摄了《村小的孩子》、《初三》，这三部片子被称为“留守儿童三部曲”。其中，《村小的孩子》获得德国法兰克福影展 一等奖和第三届凤凰纪录片大奖最佳长纪录片。

蒋能杰曾说自己创作时常“难产”，然而几乎每年有作品和观众见面。也许因为他2012年从光线传媒辞职后，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家乡棉花沙（即《村小的孩子》的拍摄地），专心地拍摄。

拍摄《村小的孩子》时，因为待遇太差、条件太艰难，没有老师愿意来村小，他就自己从北京辞职，给孩子们做代课老师。后来为了生计又回北京谋职，反复三次。第三次，他没有再回去，因为他迷恋表达的自由，即使清贫，他觉得也活得很理想。

其实，蒋能杰不是一个飘在空中的理想主义者，至少孩子出生后，他努力将理想和现实结合。

然而有的钱他还是不愿意接受，因为不想自己的创作被他人意志左右。他会去拍商业性的片子，即使自己不想，因为“我宁愿自己不纯粹，也要保证片子的纯粹。”

新一代留守儿童

广州节：您多年来一直关注、记录留守儿童，虽然您自己也曾有留守儿童的经历，在拍摄过程中还是产生了新的认识？

蒋能杰：对，改革开放这些年，经济上还是很有进步的。现在的孩子不像我们那时候，他们有吃有住，也基本上得起学。可是他们父母教育缺失，祖辈的隔代教育产生很多问题。问他们想不想爸爸妈妈，他们是不想的，因为父母对他们来说是很陌生的。

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小云洁

而学校教育又非常落后，城市和乡村教育资源的差异越来越大，这种资源分配制度的不合理，是在人为地制造不公平，很残忍。一样是孩子，他们却根本不在一个起点上。在一些孩子的认知范围里，。

拍《初三》的时候，乡村里普遍弥漫着“上学无用论"的思想。家长甚至一些老师都认为，考不上一中就不要上学了，去打工。这些孩子就会进入进入“打工——生孩——打工”的循环。

微纪录片《打工梦》，留守儿童的梦想是“打工”

本片入围2012广州纪录片节评优单元

对乡村来说，素质教育是很空的话，其实社会发展到今天，上大学也早已不是唯一的道路。发展职业教育，让他们有一技之长，是很重要的。

广州节：那在当地有提供职业教育的学校吗？

蒋能杰：有是有的，但是他们不愿意读。还是思想观念的问题。

广州节：有的观众认为《初三》过于面面俱到，焦点不够明确。

蒋能杰：每个人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吧。《村小的孩子》聚焦在三个家庭，希望深入了解留守儿童的亲情缺失。《初三》想展现的是一个群体现象，一种当下教育“分数至上”的不合理。

纪录片原罪

广州节：《村小的孩子》原名《希望！希望！》，但您那时曾坦言看不到看不到留守儿童的希望，拍摄时会被悲观情绪影响吗？

蒋能杰：那是两三年前吧，无力感很强。以前担负了太多道德责任感，可是很多东西其实我改变不了，这个社会不是我导演的。但我还是喜欢真实的力量，把这些记录下来。

广州节：除了拍摄与记录，您还尽力帮助这些孩子，自己辞职代课，为他们募捐图书等，但是这种介入会不会影响您拍摄的视角或者真实性呢？

蒋能杰：会影响。但做公益，也是一种真实。拍纪录片，就是带着一种道德原罪的。当然怎么做公益是一门学问，不能只想着自己的付出，不顾接受者的感受，我们尽量不干扰他们。

（注：“中国独立纪录片之父”吴文光曾说：常规的纪录片是对人的一种榨取，作者拍完以后获奖了，得到了很多荣誉，而被拍的对象生活还停留在原地，没有改变。）

 我们为孩子们募捐大家不用的相机，举行摄影大赛，让他们去拍摄自己生活的土地，了解这片土地，而不是一味想着逃离。

广州节：辞职以后您主要就生活在成长的小村子里，不会对艺术创作造成限制吗？

蒋能杰：我拍摄的是乡村的群体，素材在这儿。我很感谢新媒体，让我一直和外界保持紧密的联系。

广州节：发现您亲自参加很多展映，线上也特别注重和观众的交流。

蒋能杰：我的作品反映的是社会问题，而这些问题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是看不见的，让观众看到是影响的第一步。

在这些活动中我也认识到很多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，听到很多有意思的想法，收获很多。

广州节：拍摄纪录片7年了，对纪录片有新的认识吗？

蒋能杰：纪录片有新闻性、文学性。我希望自己拍摄的是诚实地记录时代的，承担文史资料的作用。几十年过后，人们想再了解这个时代的这些群体，会把我的片子找出来看看。

广州节：有得到个人成长吗？

蒋能杰：明白人有多大能力，做多大事吧。我能做的就是记录、发声。以前没有钱我们也会去拍片子，以后希望先找到钱。

广州节：好找吗？

蒋能杰：还行吧，我们所求不多，甘于清贫。广州纪录片节有帮我卖一些片子，收回一些成本。而且很多朋友看了我们的影片以后，很愿意支持我们，参加我们的众筹，或者为我们推荐相关的基金，其实这让我挺意外的。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挺理想。

广州节：下一步有什么计划？

蒋能杰：我不是很喜欢挑战自己，不会涉猎太广泛的题材，还是集中在留守儿童，。

折腾了几年纪录片，第一次尝试拍摄剧情长片《云在故乡等我》。不过初心是一样的，都是想要关注乡村群体。希望这部剧情片能走进院线，让更多人看到，影响更多的人。

PS：一些网友曾指出《初三》画面较为粗糙，但也体谅导演是为了尊重孩子也尊重真实。

蒋导的剧情片《云在故乡等我》计划于2017年上映，讲述留守儿童小云洁和腿脚残疾的奶奶的生活。奶奶的离世让小云洁提前告别童年，开始独立面对生活和人生。

目前公布的海报都非常精美。想看蒋导展示电影语言功力的，明年记得去看片哦！

他们坚守着梦想和情怀，乐此不疲 | 观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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